这是一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
他,右腿残疾,是一名誓要走遍山川河流的自由摄影师。
她,双目失明,是一名在黑暗里独自坚强的温柔女主播。
在一个飘雪的冬季,奇妙的缘分让他们从素不相识到惺惺相惜。
奈何情深缘浅,他与她,在茫茫人海中谱写了一曲美轮美奂的冬日恋歌……
0 1
寒风凛冽,Y城迎来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暮色将至,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鸣人喧,堵成了一片。
一辆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目测身高180CM左右,长得眉清目秀。只见他留着一头露额的栗色短发,白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卡其色长款风衣,风衣下面简单搭配了一条水洗牛仔裤和一双浅口马丁靴,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干干净净,邻家小哥的感觉。
这位小哥叫辛晨,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表面上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可实际上,他是一名残疾人。十七岁那年,一场车祸让他的右腿落下了终生残疾,变成了瘸子,曾经那个活泼阳光的少年也因此变得敏感忧郁起来。
一次偶然,辛晨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幅名叫《残缺》的摄影作品,顿时被那作品中的意境深深吸引住,那一刻,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美,它叫残缺。从此,辛晨走出了车祸的阴影,迷恋上了摄影。当他立志要做一名摄影师时,他得到的是父母的反对和亲朋好友的嘲笑。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是要行万里路的,你一个瘸子,如何能做到?
面对冷嘲热讽,辛晨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他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他将来一定要走遍山川河流,拍出世间最美的画卷。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断地学习和实践,辛晨终于成为一名出色的自由摄影师,他的作品还多次获奖。二十一岁那年,当他第一次上台领奖的时候,在场人员无不震惊,这么年轻帅气的摄影师竟然是一个瘸子。
辛晨不顾大家异样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捧着奖杯站在台上发表感言,还自我调侃,你们别看我是个瘸子,我走起路来可也是带风的,我不介意大家叫我瘸子或是跛脚先生。
辛晨的发言赢得台下一片掌声,从此,他在摄影圈里有了一个名号——跛脚先生。
0 2
交通堵塞,出租车停滞不前。
辛晨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里有一点激动,他离开这座城市已经一年多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就遇上了一场初雪,下雪的Y城真美。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从旁边的背包里取出一个专用相机,摇下车窗,伸出头去将雪色下的街景一键拍下,最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士,他回头瞥了一眼辛晨,好奇道,小伙子,这街上全是车和人头,有什么好拍的?
辛晨将相机收好,微微一笑:“我是摄影师,好不容易遇上一场初雪,就忍不住拍上一张。也许,你看到的都是车和人头,而我拍下的,是生活。”
呵呵!摄影师这个职业好呀!司机连连点头,并随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紧接着,一个女主播的声音轻轻缓缓地传了出来:
“我不曾看见山川河流,但我聆听过它们的声音;
我不曾看见百花齐放,但我梦见过它们的颜色。
我用指尖去触碰温度,我用心去感受风霜雨雪;
我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美。
……”
辛晨听得入了迷,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个女孩的声音真好听,想必她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岂料,那司机长长一叹,声音好听有什么用,她是个瞎子,这个世界再美,她也看不见,真是可惜啊!
辛晨满面惊愕,问道:“师傅,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瞎子?难道你认识她?
司机摇摇头,解释道,我不认识她,但我经常收听她的节目,她叫阿晶,是一位盲人女主播,网上有她的个人信息,长得还挺好看,你如果对她有兴趣可以上网搜一搜。
辛晨听后,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悲凉来,他没有上网搜索女孩的信息,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同为残疾人,他能感同深受女孩的不易,但他也相信,这个女孩一定很勇敢,正如她刚才在节目里所说“我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美。”
夜幕已然降落,辛晨沉默了一路。
0 3
辛晨此次回来,是因为Y市有一场摄影展,他受邀参加。
摄影展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参观,人来人往中,一个手持盲杖的女孩格外引人注目。
女孩身材纤瘦高挑,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顺肩而下。她身上穿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报,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毛绒帽子,脚踩一双驼色马丁靴,整个装扮随意又不失温柔恬静。
这个女孩就是出租车司机口中的那位盲人女主播阿晶,全名叫于晶晶。如果不是于晶晶手里的那根盲杖,在场的人谁也不敢相信她会是个盲人,因为她的眼睛清亮,与大家想像中或看见过的盲人完全不一样。
展会门口,大家小声议论于晶晶,一个瞎子竟然来参加摄影展,真是可笑。突然又有人认出她是电台的盲人女主播,现场顿时一片嘈杂。
于晶晶并不畏惧大家的嘲笑,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凭借手中的盲杖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受邀前来参展的辛晨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一眼,他就被眼前的女孩深深吸引住,原来盲人也可以生得这样美,原来,她就是那个盲人女主播阿晶。
辛晨和于晶晶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看着于晶晶在黑暗中谨慎前行,辛晨的心口微微一疼。然后,他的脚不受控制地朝着于晶晶一拐一拐地走去,默默地护她一路通畅。
突然,于晶晶停下了脚步,而她面前的一幅摄影作品恰好是辛晨那日在出租车上随手一拍的《初雪》。
辛晨暗自讶异,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正在这时,于晶晶忽然开口说话了:“这位先生,谢谢你陪了我一路,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麻烦你了。”
辛晨更加惊讶,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了你一路,又怎么知道我是一位先生?”
于晶晶轻轻一笑:“我虽然是个盲人,但我还有听觉和嗅觉。”
辛晨心里暗暗佩服,温和笑道:“所以今天,你是靠听觉和嗅觉来参观这些摄影作品的吗?”
于晶晶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回道:“不仅仅靠听觉和嗅觉,还有触觉和一颗热烈的心。”
辛晨心中触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那幅《初雪》,说道:“既然如此,你的眼前正好挂着一幅作品,你能想像出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吗?”
0 4
于晶晶没有说话,向前靠近一步,伸出手去摸那幅作品。
辛晨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从未见过这样纯真的一个女孩,喉头似有热浪袭来,他忍不住握紧了于晶晶的手。
于晶晶指尖一颤,正欲反抗,却听见辛晨在她的耳边轻柔地说:“Y城那天下雪了,你知道吗?”
于晶晶从未与男孩子如此亲近过,她满面绯红地点了点头:“我听朋友说起过。”
“你面前的这幅摄影作品是我拍的,它叫初雪。”辛晨缓缓道出,他牵着于晶晶的手在这幅摄影作品上移来移去,继续说道,“用你的指尖去触碰,用你的心去感受,我相信,你一定能听见下雪的声音。”
于晶晶此刻的心砰砰直跳,她跟随他指尖的节奏去触摸和感受这幅《初雪》。一个帅气的瘸子,一个漂亮的瞎子,两人站在那里,成了展厅里最美最动人的一幅作品。
展览结束后,辛晨送于晶晶到路边拦车,于晶晶忍不住问道:“先生,今天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辛晨打趣道:“你就叫我跛脚先生吧!”
“跛脚先生?原来你就是跛脚先生!你是辛晨!”于晶晶欣喜满面,如见偶像。
辛晨诧异,问道:“你知道我?”
于晶晶点点头,伸出手来主动示好:“我听过你的故事,你真的很棒!我叫于晶晶,很高兴认识你。”
辛晨挠子挠脖子,握住了于晶晶的手,坦白道:“其实,我也听过你的节目,我特别喜欢你的声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比我想像中还要美,而且很勇敢。”
于晶晶听后,莞尔一笑:“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辛晨的心被于晶晶的笑容感化,爽快应道:“当然可以!”
人生若只如初见,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让两个身残志坚的人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
从此,他牵着她走进摄影世界,她用声音温暖了他的四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再也分不开彼此。
0 5
时光飞逝,又到一年冬季。辛晨牵着于晶晶走在飘雪的街头,于晶晶忽然止步,伸手抚摸着辛晨的脸,幽幽说道:“辛晨,好想知道你的样子啊!我的跛脚先生一定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
辛晨将于晶晶拥入怀抱,盯着前方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柔情面满道:“阿晶,你看不见我的模样,你就把我想像成一棵大树,一棵任你拥抱和依靠,为你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于晶晶听罢,眼中明明噙满了泪花,却还冲着辛晨笑:“如果哪天你的腿走不动路了,我就用声音和盲杖牵着你走,我们一起走遍山河,一起聆听这个世界,好不好?”
他搂住她,附耳低语:“好。”
他们约定,等来年春天,他们一起去旅行,并且在旅行中完成他们的婚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有想到,冬天还未结束,辛晨却永远地离开了于晶晶,他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辛晨的临终遗愿是,将自己的眼角膜捐赠给于晶晶,他的父母含泪应允。
很快,于晶晶接到医院的电话,听到的并不是辛晨的噩耗,而是被通知她的眼睛有救了。于晶晶满心疑惑,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如此大义?此等大事,自然要与辛晨商量,可是她找遍Y城,也没有找到辛晨的踪影。因角膜保存有期限,不能等,无奈之下,于晶晶只好独自前往医院,接受了角膜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是于晶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跛脚先生已不知去向。她从想念到抱怨,再从抱怨到痛恨,原来她的跛脚先生就是一个感情骗子!什么约定,什么旅行,什么婚礼,通通都是甜蜜又短暂的谎言!重获光明又怎样?此刻,她宁愿什么也看不见,宁愿永远活在黑暗里。
直到三个月后,辛晨的妈妈找到于晶晶,她才得知真相,她的跛脚先生竟然离世了!更痛心的是,那位捐献眼角膜的好心人居然就是她的跛脚先生!她一下瘫软在地,扑在辛晨妈妈的怀里悲恸长哭。
0 6
辛晨的妈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盒子里是一枚闪亮的钻戒。辛晨的妈妈将这枚戒指交给了于晶晶,抹着眼泪说:“孩子,你还年轻,阿姨并不愿意用这枚戒指捆住你的一生。但是,它是晨晨留给你的遗物,我必须物归原主。之所以这么久才来找你,是因为我答应过晨晨,一定要等你手术完全康复后才能告诉你一切真相。”
于晶晶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泪水长流道:“我的跛脚先生没有毁约,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往后余生,有这枚戒指陪着我,我不孤单。”
辛晨的妈妈轻轻拍着于晶晶的手,语重心长道:“孩子不哭,你这双眼睛能够重获光明,晨晨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往后余生,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珍惜你这双眼睛,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在看这个世界。”
于晶晶抱紧辛晨的妈妈,泣涕连连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辛晨的妈妈离开后,于晶晶盯着照片上的辛晨,再一次潸然泪下,她终于能看见他的样子了。可是,她的参天大树却倒下去了,她的跛脚先生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了。
恍惚片刻,于晶晶拿出纸笔,在照片背后写下了一段虐心的文字:
我的跛脚先生,
春暖花开的季节,你在哪里?
曾经的回忆,全出现在梦里。
想想我们的感情,像百合花一样清晰,
你却在那个悲伤的季节里,
永远离去。
如果是上天安排我遇见你,
为何又让我失去你?
如果今生今世还不够长,
那么请让我们,
在下个轮回里继续相遇……
一个月后,于晶晶辞掉了播音工作,她带着辛晨的摄影器材上路,独自一人爬山涉水,登高望远,走遍山海,看遍世界。
五月花红,她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伸出手向着光,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嘴角轻扬,在心中默默念道:
辛晨,你不仅是我的参天大树,还是我眼中的星辰大海,更是指引我前进的光亮……我的跛脚先生,不论是今生,还是来世,我都不会忘记你,我永远爱你!
(完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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