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发展的现代科技,似乎浓缩了人类生活的空间,数字化、信息化的年代,各种通讯、传媒工具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在许多人——尤其是许多年轻人的感觉中,寻找、等待、期盼这些字眼已愈来愈淡化了它的实际意义,一切的一切似乎在举手投足间便轻轻搞定了。然而,于我以及众多像我一样,抑或比我更为年长的人中,却在一次次默默的寻找,漫长的等待,苦苦的期盼中留下了一段段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大多与绿色的使者——共和国一代又一代邮递人员密切联系在一起。
记得我参军几年后的一个夏末秋初,部队奉命在驻晋某地执行生产任务。俗话说新兵信多, 老兵事多。按说我已不属“信多”之列了。但艰苦枯燥的工作、黑尘飞扬的环境,使我一颗年轻的心不得不终日沉浸在某种憧憬与幻想中,于是,劳作之余,我便把这种憧憬与幻想寄给远方的女友。她在驻冀某师医院做护士,在一起时,受部队“战士不许在驻地谈恋爱”的纪律约束,加之,人家是个高干子弟,又早早提干,而自己是平民子弟,又是穿两个兜的大兵,有时,明知对方的眼中饱含深意,也不敢自作多情,总是谨言慎行,不敢造次。
倒是距离为我鼓足了倾诉的勇气,虽然字里行间没有半句谈情说爱的句子,但许多朦胧而富有激情和诗意的文字还是深深地感动了那颗年轻的心。她的回信总是迅捷而更富深意。
而为我们穿针引线、忙来忙去的便是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邮递员,看到他们那片幽幽的绿色,我总感觉格外的亲切,即便是那摩托引擎发出的声音,也似乎充满了韵律感……
然而,一切皆有意外。不久,一场旷日持久的秋雨降临了。本就崎岖坎坷的山路好多处都被雨水冲塌了……突然间中断了与她的联系,恰似骤然从缤纷璀璨的灯火中坠入黑暗的深渊,我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我几次疯狂地跑到几里之外的乡邮所,直等到空无一人……
当时的日记留下这样的记载:
1982年X月X日
该接到她的信了,可没接到,充满了希望和期盼的日子,似乎无限地延长了它的实际时辰……
1982年X月X日
几天没有报纸和信了,因为连日下雨,路不好走……仅此而已,落后的交通,迟钝、麻木的邮电!哎,我真真正正领悟到了“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含义了。
茫茫大地,思情容不下;绵绵雨水,心舟互不通……
主啊,你真能折磨人……
1982年X月X日
一下接到了她的三封信,其间隔只有一天。她写道:“想死你了!你把我的世界变得宽阔而伟大,又把我的眼光变得狭窄而悠长,我总望着西天,看到你悠悠然从云霞中走来,带着朦胧的雾气,白天把我的眼睛弄潮,晚上又将我的美梦打湿……”这简直是最美的诗!此时,我的感情既像一团火,热烈的熊熊欲燃,又如一只酣睡的小鹿,宁静而安详。我真想在心中为你树一座丰碑,上书:“假如理解一个人就是创造一个人,那么,你创造了我。”
在乡邮所接信的那一幕,仿佛刀一样深刺在我的记忆中,那时,邮递员仿佛一个泥人蹒跚走进人们期待的视线,背着小山一样的包裹及邮件,没有了那种熟悉的幽绿色,没有了那种充满韵律感的声音做伴,也没有了平素拥有的那份亲切和洒脱,在乡邮所的工作人员接过他身上的包裹和邮件后,他便晕倒在地了……
事后得知,由于断路,他忍饥挨饿徒步走了几十里山路,在完成任务如释重负的瞬间,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我为自己日记中对邮政的指责深深地感到负疚。
如今,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遥远中亲切的感觉依然。正是因了他,因了他们——一代又一代的邮政人,用自己的爱心和责任,用自己对事业的忠诚,才为天下人架起了心的桥梁,无论月黑风高,还是,路远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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