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那双布鞋是真的不能再穿了。
黑色的条绒面不知补了多少回,汽车轮胎做的鞋底也磨得没了花纹。在工地上干活,衣服鞋子破得快,烂得快。今天一不小心钢筋挂一小口,明天又被木料上的钉子划一口子,司空见惯。只要不出血就万幸了。
庆国的这双鞋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拔皮刮骨,都被庆国那精湛的“针术”补救了回来。可是今天庆国干活时用力过度扯了衣服,鞋帮也和鞋底分了家。半个脚后跟露在外头,走起路来只能趿拉着。庆国趁包工头打盹时迅速脱下鞋子,确认了一下这鞋真不能再补了,又悄悄穿上,他得熬到下班。今天这个工不能少!
人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庆国穿着破鞋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天空却下起了雨。看着这潇潇秋雨,庆国不禁诅咒这不识时务的老天。
骂归骂,鞋还得买。
工地为了便于管理,一般都不提供食宿,庆国和几个工友便在附近的村子租了间民房暂住。虽然离工地很近,但是买东西必须去二里开外的镇上。
初秋的天已开始暗了下来,庆国撑着借来的雨伞,挽起裤腿高一脚低一脚地往镇上走去。
小镇沿公路两旁稀稀拉拉的开着几家店铺,有面馆也有商店。
天已经完全黑了,几间铺子里透着昏黄的灯光。庆国猫着腰钻进了一间杂货铺。
“老板,拿双劳保鞋。”
一个坐在柜台后忙着玩手机的胖女人斜眼看了一下庆国,懒懒得站起身扭着圆滚的腰身走向柜台的尽头,一阵翻动,拎出几双迷彩色的胶鞋。
“多大号”
“42”庆国赶紧回答。
女人凑近鞋子的包装袋,拣出一双鞋扔在柜台的玻璃上。庆国在脸上堆着笑意:“老板,我试一下。”庆国说着便要脱掉那双破鞋,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成了泥巴鞋!
“哎,哎,大小号看好,甭试了。你看看你脚上的鞋,我刚拖得地,你又踩脏了。再把鞋试脏了,不合适了我卖给谁去?”胖女人叨叨着。庆国听她这么一说,脱了一半的脚又伸进了那双泥巴鞋。他还想拆开再仔细检查一下,看着女人那不屑的眼神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不想让人看不起他,起码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可他又明明感到她对他的不屑,就像包工头看他的眼神一样。在工地干了大半辈子,他已经适应了那种眼神。可今天他不想让这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再这样糟践他,他想砸了那玻璃做的柜台,再把鞋扔到她的脸上。这样,他才解气。
庆国轻轻拿过鞋子,付了钱,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地走去。
他太需要这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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