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整理书柜时,偶尔翻出部里当年给自己颁发的任命书,任命书这个岁月的痕迹,瞬间激活了我的一段记忆。
我1978年底从部队退役到地方后,分配到冶金部情报所政治处工作。1979年3月调到民政部政府机关人事局干部任免处。我当时已经30岁,但在处里还属于最年轻的,因为处里有的同志是解放初或解放战争时期参加工作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光荣经历。1980年成立国家人事局,民政部政府机关人事局全班人马成建制转到了国家人事局,我们处升级为任免统计司,任免处就成为任免统计司下的一个处了。
为了健全干部任免制度,国务院决定恢复对国务院任命的工作人员颁发任命书的工作。国务院任命书由总理署名,然后由有关部门将任命书颁发给本人。颁发任命书的范围是依照法律规定报请国务院任命的人员。
实施颁发国务院任命书的工作当时由国家人事局负责,具体工作交给了任免统计司的任免处。此项工作是国务院一项非常重要、非常严肃、非常严谨、非常细致的工作。时任任免统计司的司长王秀生同志是一位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干部,也是一位办事非常严谨、对工作极端负责的领导,他对颁发任命书的每个细节都非常重视,多次开会研究如何落实颁发任命书的具体细节工作,研究内容包括:任命书的制式规格,采用什么样纸张和纸质及标准,由那家印刷厂印制等问题。我记得这些问题都是经过多次调查研究讨论后才决定通过的。另外,还讨论了如何到国务院办公厅办理总理签署任命书的具体细节问题。
我当时非常幸运地参加了国务院任免干部制度的恢复工作,包括参加相关规章、条例及实施办法的建立健全的全过程,可以说在这一过程中,我了解了建国以来有关干部任免制度的建立和实施方面的历史情况,得到了系统性的知识补充;同时耳闻目睹并亲身感受到了老领导、老同志朴素严谨的工作作风和较高的业务能力,这一工作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并一直着激励着我之后的工作。
在颁发《国务院任命书》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研究,就是被任命人的名字如何体现在任命书上,当时有两个方案:第一方案,任命书中被任命人直接打字铅印;第二方案、由善于书法的人用毛笔书写。经过反复研究后决定采纳用毛笔书写任命书的方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选拔书写国务院任命书的人了。这个选拔人选的任务王秀生司长交给了我们任免处,任免处当时负责此事的人是袁光先同志,他是湖南人,写了一手好毛笔字,记得他比较擅长的是隶书,他当时是处里的负责人。由于我在处里是最年轻的,所以,当时处里很多具体跑腿的事情都是我去做了,这个机会却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锤炼提高了自己。
记得在接受寻找书写《国务院任命书》的人的任务后,第一时间我就联系了中国文联干部部门的同志,经他们介绍,我来到了文联组联部主任佟韦同志(1991年当选中国书协秘书长、副主席)的办公室。佟韦主任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认真地听完了我的想法之后,当即向我推荐了几位年轻的书法家。同时还帮我联系了在军事博物馆工作的研究员李铎同志,后来才知道李铎先生是我国著名的书法家(第三届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李铎先生在他办公室接待了我, 当他了解到是想请他帮忙推荐《国务院任命书》书写人时,他说为国家推荐人才义不容辞啊,在他认真思考后问我,外地的可以吗?现役军人可以吗?我听他讲后,当即打电话向领导汇报了这一情况,领导讲,只要字写得好,能胜任书写任命书的工作,政治思想没问题,是可以调到局里工作的。之后, 李铎研究员向我推荐介绍了天津警备区的年轻军官田英章同志,他说田英章的楷书写得相当棒,应该具备担当书写《国务院任命书》的重任。
此事经局里批准后,王秀生司长指示我和局里另一位同事一起去了天津警备区,当时田英章是一位相当英姿勃勃的青年军官,在双方交谈时我们还请他当场在宣纸上挥毫行书,正如李铎先生说的田英章的字写得太棒了,于是我们拿着田英章写的字,高高兴兴回了北京。之后,田英章就成了书写《国务院任命书》的书写人。
田英章来到了我们任免处工作,记得当时两张办公桌是拼在一起的,我俩座位是面对面,这种摆放方式是当年国家机关处室摆放办公桌的传统模式,现在办公桌的摆放形式都已经多样化了。那时,我每天上班后,看到的田英章除了休息就是埋头认真的写、认真的写,没完没了的写。 书写工作对我来讲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但写字对田英章来讲却是其乐无穷的事,好像每个字里面都有一个神奇的故事,等待他去挖掘、探索、解剖,我想这大概就是他能成为书法大家的秘诀吧。
任免处的工作比较严肃古板和程序化,大家工作时都像个书呆子,但在休息之余,田英章也会歇歇笔和我们在一起谈笑风生,天南海北的侃大山。那时,机关中午基本上不休息,每当吃完午饭,田英章和袁光先都要下上一局象棋,“车马炮”好不热闹。
当时国家人事局办公地址设在西直门国务院二招,田英章刚来时安排在招待所住,吃住还方便。那时我怕他生活单调,有时周六或平时晚上陪他出去转转或帮他搞张电影票消遣一下。时不时邀请田英章到东四家里坐坐,我家老太太喜欢画工笔画和田英章还能聊上两句,他们讲话还蛮投机,几十年后我和田英章见面时他对我母亲的印象还记忆犹新。后来我和田英章变成了朋友,再后来他变成了中国的书法大家。
潘冀
2022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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