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奶 奶
文/李俊杰
七奶奶是我家的好邻居,好长辈,贴心人,患难交,她的朴实坚强勤劳善良,使我代代家人,受益良多,没齿难忘。
七奶奶生于上世纪初,生不逢时,命运多舛,贫困,战乱,天灾人祸等,频频袭来。一九四三年家乡大灾荒,丈夫被饿死,当时奶奶才三十多岁。对此,乡里李汝业在他的遗著《历史上的胡近口》一书中,做了如下真实记载:“张勤父亲,在四三年灾荒最严重时,家里能吃的都吃光了,几天没有吃饭,从家里找了几件破衣服,拿到霍桥集上,换了二斤小米。谁知晚上米被偷走,为此连饿带气,死在家里,無力殡葬。邻居帮助下,在地里挖了个浅瓜沟,草草掩身而埋,别说棺材,连个席片都没有用。”
万般无奈,家破人亡,七奶奶擦干眼泪,挺起胸膛,带上年幼的儿子,外出逃荒要饭,保住了母子的性命。归来后,孤儿寡母,凭着坚强,亲自躬耕几亩薄田,持家养子,苦度时日。还在宽敞的院子里,种蔬菜,养蜀葵。蜀葵俗称花的饼,宿根,无限花序,不择土壤,不计水肥,恰似奶奶顽强向上的品行。奶奶常邀孩子们到她家玩耍,每次都能看到蜀葵叢叢,玉立婷婷,花满枝茎;吃上刚从地里拔出泥土未净,清脆可口的萝卜。
凭着奶奶严格的家教,其子勤,慢慢长大,善良厚道,上过小学,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娶妻生子,继承了家业,给奶奶增添了许多慰藉和期望。农业合作化后,勤叔当过生产队会计,母贤子孝,闻名乡里 。
在一九六零年前后的困难时期,家无隔夜粮,身无御寒衣。至今记得,寒冬腊月一天的周六傍晚,我从学校回到家中,母亲因饥饿患浮肿病,卧病在炕,弟妹还小,盖着破旧单薄的被子,偎依在旁。一罐从生产队食堂打回的照人菜汤,摆在炕头,虽已冰凉,相互推让,舍不得喝。陋室昏暗,冷风越窗,寒气逼人。望着家人,“穷到街头无人问”的惨像,令十六岁的我,悲痛欲绝,嚎啕大哭。次日到曲周县城,找到在药材公司工作的邻家叔叔,给母亲抓了几副中药。归后,母亲说:“你七奶奶常来咱家探望,今天来时,还带来她舍不得吃的红萝卜,叫我补补身子”。母亲吃过萝卜,服了几副中药后,病情缓解,躲过一劫。之前,我父亲与七奶奶的儿子勤,在赴岳城参加修水库途中,因买不上车票,耽搁在邯郸汽车站,而所带的糠菜窝窝,已经吃光。饥寒交迫中,又是勤叔,找到了在车站工作的亲戚帮忙,搭上了至岳城的汽车。我当兵探家期间,七奶奶还请我到她家吃煎饼,喝糊涂,“莫笑农家腊酒浑”,这是当时奶奶待客的最好餐食。我的母亲,对七奶奶感恩戴德,但又无以回报,常给我说:“啥时候也不能忘记七奶奶!”我明白,母亲期望她的儿子,传承友善,代她报恩!而奶奶却不以为然的给我母亲说:“从大难中度过来的乡亲,更知难中相互接济慰勉的珍贵”。惺惺相惜,溢于言表,见著行动。她睦邻友好的桩桩善举,也常常惠及其他左邻右舍,堪谓有口皆碑。
一生积德行善的七奶奶辭世后,她的子孙后代,继承遗愿,善良上进,人才辈出。四世孙娜娜,超超等后人,已经进入公务员系列,为国尽心尽力尽责,多有建树。我们两家的交往友谊,也得到接力传承。婚丧嫁娶,节庆假日,往来经常,互相帮助。记得,有一年春节前,我曾亲书“饥寒谁怜苦和哀,舍饭惟有七奶奶”卷轴,登门相奉,颂扬其恩德,昭示后来人。前几天,奶奶的五世玄孙身患重病,几经转院,未见好转。我知悉后,立即与在省二院工作的女儿联系,全力以赴,助其入院。确诊为肺脓肿,对症治疗后,高烧渐退,期盼早日康复。
如今,七奶奶的桩桩善心良举,得以发扬光大,两家的牢牢友谊,得以代代传承,母亲的殷殷嘱托,得以渐渐兑现。两位老人如若有知,定会含笑于九泉之下的。福缘善庆,德泽后代。贫寒之谊,谢七奶奶!
2022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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