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寒
路上下起小雨
几片萎叶终究捱不住
落入各自的去处——这样的
不曾歇息的冷意
在那一刻剧终。今日大寒。
一个亡命天涯的人
仍旧在熟悉的街道料峭奔走
2、忽然大雪
世事纷扰如大雪
为何不关上窗
捧书细读 ——
可我又如何能抵抗
一片雪花
冲撞的张扬
——就像戏文里的
自己。每每经过
大雪忽然
下得那么惘然和纯粹
3、清明
无数花朵仰头
也许,你是其中一朵
却只能凭一块石头认你
而我也葬在人世久远
你在凭什么,认我
4、往前活
荣耀与耻辱
钉在时间走廊的墙上
不再发出声音
偶尔在夜里
或是四周无人之时
偷偷回到某一天
将它们拔下来,审视
再重新钉上
大多时候的我们
低埋着头颅往前活
当一颗钉子刺痛你
想要大哭也不会发出声音
5、自由
从苗圃搬来树和花
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保持距离
一盆花挨着一盆花
院子里布满秩序,八卦,礼貌
而那些横出的春天的信徒
正举起枝条攀登天空
或者细细碎碎,挠醒酣睡的土地
像一个从不刻意打扮自己的女人
从一种绿色冲破另一种绿色
6、细嗅蔷薇
要踮起脚尖
闭上眼睛
才能拍出一个女子与花的故事
蔷薇的刺会赋予你弱小
的惊呼——
这是虎穴
一生出没
英雄和败将
哪一个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我依旧能
踮起空灵的身子
去细嗅一朵热烈的蔷薇
7、在一朵蔷薇里所思
当我在一朵蔷薇面前闭上眼睛
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看到小然先生在人群中,又好像没有
午夜两点水杯里的水轻抹他的身子
门口食物每日重复摆放
他在房间里,在春天之外。
当我贴近蔷薇,小然先生
正看窗外一点一点地绿
我嗅到他所描述的徐徐微风
——这唯一的喜讯
我闭上眼睛假装微笑
无法将这张照片寄给他
春天是个逃课的导师
他一直在等,却一直没来
8、蔷薇
是否从寒冬开始
就紧缩拳头
无从考量
将熄的春末
点亮沉默
那么多花
在春天里开
那么多人去看了又看
那么多蔷薇聚集在一起
细数看花的人
是否比去年
少了几朵
9、纸蝴蝶
她拉着纸蝴蝶去飞
白色的从作业本里撕下的
空无一字的蝴蝶。她在风中
被风吹着的她在飞——
从作业本里撕下来的
她,空无一物
蔷薇正开着花
油菜花开始偷偷结籽
她在一只蝴蝶里。飞啊飞。
10、2022年秋天笔记
我们还在火中
被夏天废弃的街道还在冒着热浪
人民路只剩下黄色指示灯独自闪烁
车与人走走停停
一名中年少女扬起手臂露出微挤的腰
确定冬天还没有来敲门
凌晨跑步的路边
野花还在燃烧
11、剪枝
“明天要剪掉那些残花
让新的花朵长出”
我正在镜子里看我
比去年,多出几处白发
剪掉长发时便是那三年落入尘土
也不知谁一笔一笔在新发上练习描白
起初脑后,后来
额前和两鬓
大雪试图掩埋来时痕迹。又三年。
一想到天明将要剪枝的月季
我在镜子里,又用梳子
遮掩了好几回
12、我们的声音
我的体内一直住着两个人
为敌时是我怜爱时是你
回来是我,出走是你
母亲在白日里等的人是我
在夜里说话的,是和你
火车声在一道墙外
狗叫的声音在火车之外
后来的住客锁上了门
我们的声音一直关在里边
2022年11月2日,3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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