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chapter:车祸
在时代的洪流中谁又何尝不是一只朝生暮死,随波逐流的蜉蝣?
雨后阳光特别的好,到了傍晚的时候,依然明媚到让人有些诧异,对于宛秋镇这样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地方,高耸的烟囱罕见地露出峥嵘,这一年里有八个月没有见到这样的斜阳了,顽固地雾霾都散去了以往的执著。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亮了三遍,一辆出租车停在斑马线上,浮邱从4:00钟起床,失眠了一宿并没有给他带来困意,烟蒂塞满了烟灰缸,他出去买了包烟,那天下了一夜的雨,房间里四处都湿漉漉的,为了遮挡住黑眼圈,他戴了一块墨镜,开了十一个小时的车子,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疲惫的脸上掩饰不了他重重的心事,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闪烁的红绿灯,身后紧促的汽笛声让他回过神儿来,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车窗跟别人道歉,有些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人道歉,他只是不想惹麻烦。
“对不起”三个字非常有用,即便受人冷眼,所有事情也都会不了了之,绕行车子的司机冲着他喝了口吐沫,他手忙脚乱地启动了车子,缓缓起步,一辆卡其色货车风驰电掣穿过了马路,一场惨烈的交通事故造成了一死两伤,出租车司机浮邱当场死亡,车子和人被撞击出了十几米,血渍被凹进去的车子拖拽着滑行了一段距离,车窗玻璃碎成一片,满目疮痍,波光粼粼的玻璃碴子刺得人眼睛生痛,血液在波光中蜿蜒流淌,围观而来的群众各个瞠目结舌,货车司机和一个路人被送往了医院里,林溪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狼藉,环卫工人开始着手打扫卫生,在纷杂的议论声中,围堵的车辆缓缓通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法医已经把浮邱的尸体搬上了急救车。
林溪一个人站在太平间门口,她穿一身白色的西装,干净素雅,如果不是袖口抖动得厉害,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冰冷而沉重的铁门,在那块白布下,安静的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当她焦灼的看着停尸车上的白布,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精准的表现在脸上,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手揭开了白布,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她眼睛里泛出一丝释怀,眼泪急涌着夺眶而出,她没有去触碰死者的身体,踉跄了几步,悲痛仿佛要撕裂她的身体,林溪勉强的把后背靠在墙上才没有跌倒,这个人早上还揉着颈椎跟她说攒够了钱就不开出租车了,买辆舒服点的车,在各个APP的平台上可以多挣一点,林溪呆滞着目光盯着太平间里的尸体,很快确认了那就是自己的丈夫浮邱,她红润着眼眶,差点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骂了一声:“混蛋!起来啊!五点半了,你还得去接摩螂放学!”
林溪全程都在李一警官陪同下走出的太平间,她的双腿发软,几次差点瘫倒在地上,艰难地走出了几步,林溪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捂着嘴巴瘫倒在地上,掩面而泣,她的身体都在抽搐,李一劝她节哀,林溪没有回应他,也拒绝了一旁的女警官的帮扶,再次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起身,踉跄的走过甬长的走廊,李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女警官彤彤望着她溥望离开的身影,感慨了一句真可怜,转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李一,女警官不解地问:“师傅,你觉得她有问题?”
李一淡淡地说:“我希望她最好没有问题!”
彤彤安抚他说:“您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疑心太重。我觉得就挺正常的啊,老公死了,难过也在所难免的嘛。难道悲伤也有错?”
李一疑惑地说:“我总觉得怪怪的,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吗?”
彤彤问:“完美?您确定这个词儿用在这里合适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这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悲伤,她在没有掀开白布之前,几乎就已经确定了死者是她老公,她一切的情绪是在掀开白布,停滞了两秒之后,情绪才宣泄出来,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怪怪的,不应该在现实生活中存在,这一刻太娴熟了,好像练习过很多遍,你不觉得太像演出来的吗?”李一回忆着说道。
“你戏看得太多了,走火入魔了。”彤彤说。
“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杭州杀妻碎尸案,犯罪嫌疑人的丈夫杀妻碎尸,分多次抛尸后,悲痛万分地悬赏十万元寻找妻子,在众多媒体面前淡定自若,几乎无懈可击,现在这年头比起凶手,影帝都自愧不如。”李一说。
彤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学着李一的样子说:“您这么一说吧,今儿还真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今天李警官不把精力放在死者和案子上,反而把精力放在了死者家属身上,莫非因为家属长得太好看,是个美女?”
李一在她脑袋上敲打了一下,让她不要再胡说八道。彤彤喃喃自语地说:“谁会故意去练习死掉丈夫的动作和表情?”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辆破旧的黑色桑塔纳已经停在了林溪家楼下,林溪家住在南城棚户区的一处老旧的小区里,破旧的筒子楼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造的,结构简陋,墙体显现出裂痕,四周居住的人员龙蛇混杂,李一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煎饼和一杯豆浆,回到车里紧盯着林溪家的防盗门和亮灯的窗户,他滴了几滴眼药水,后视镜里的眼白处透着血丝,7:00钟左右,林溪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的挤公交车送孩子上学,女儿浮蝣七岁,背着一只红色的爱莎公主的书包,戴着一副圆圆的卡通墨镜,让她懵懂的小脸显得更加的可爱。
李一尾随了一路,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直到公交车停靠在郊外一家盲人学校门口,李一才意识到浮蝣是视障儿童,林溪把女儿送到学校,接了一通电话,辗转了几路公交车,在一家保险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咖啡厅里的人群熙攘,林溪选了一个靠近窗子的角落里的位置,她捧着咖啡不停的向门口张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一个公文包在门口径直走向她,男人皮肤黝黑,短发,戴着一只黑框眼镜,步伐稳健,他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咳嗽了两声,林溪跟他是老相识,两个人并没有寒暄,他盯着林溪红肿的眼睛,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昨晚没睡好?”
林溪红肿着双眼,声音哽咽说:“没睡熟,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会儿。老王,你说浮邱他怎么就……”
这个叫老王的男人是保险公司的经理王建国,他想安抚林溪,却手足无措,递了一张纸巾给她,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几份文件,等林溪擦干净了眼泪,解释说:“肇事者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尸检报告明天才出来,交警已经划分了责任认定书,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闯红灯全责,还有就是浮邱的……”
林溪好像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也没去接他递过来的文件,只是怅然若失地盯着眼前的杯子,她对王经理说的话没有兴趣,自言自语的说:“浮邱前一天跟我说,等过了’明天’就好了,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原来明天真的就成了一天。”
王建国看着林溪黯然神伤,窗外下起了大雨,他踌躇满志的眼神摇摆不定,突然一把握住了林溪的手,林溪仿佛触电了一般想把手抽回去,手腕被王建国死死地抓住,王建国按捺不住激动的神情,说:“浮邱死了,这一切都结束了,这些年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林溪挣扎着扯出来一只手抽了他一个耳光,引得咖啡馆里众人的注目,王建国目瞪欲裂地盯着着她,满脸的疑惑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死人。
出租车已经完全的报废,李一在出租车里发现刹车油管被人为破坏的痕迹,车子的各个部件本就老化的严重,如果有人做轻微的手脚,很难被发现,从渗漏的刹车油,和油管上细微的创口,车祸中随着剧烈的撞击已经完全被拧断,这进一步验证了李一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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