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未曾想过,在梦里,我竟然做了人家的保姆。
那一户是富裕人家,小别墅里装修得像古代欧洲的宫殿,奢华典雅。浅蓝色的锦缎窗帘上镶着金丝流苏花边,瀑布般垂拖到地面上;来自于中亚的羊绒手工地毯厚实又华丽;餐边柜上摆着精致绝伦的珐琅瓶,每一处角落都透出贵族气息。我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世界,也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主人家添新丁,女主人刚刚又生了一位小公主,需要人照顾,所以她们叫我来帮忙。
小公主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很美的洋娃娃,皮肤白皙如瓷器,嘴唇红润如樱桃,小巧的鼻子,乌溜溜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小脸蛋圆嘟嘟煞是可爱。她穿着粉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粉色小马甲,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闻起来十分舒服。
我的职责就是照顾小公主。我是她的保姆,管她的吃喝拉撒还要哄睡,完全取代了孩子她妈该做的一切。但是这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女孩,仿佛成了精似的,比大人还懂礼貌。她的头有点大,脖子还不是很硬,支撑不了大脑袋,摇摇晃晃地像个微颤颤的拨浪鼓。她将头靠在我的颈项上暂歇,居然开口说话了:“姆姆,我脖子上有痱子,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不好意思啊!”我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娃娃?这么小就如此懂事,对人这般体贴?我定睛仔细看看娃娃的眉目,觉得她有点像我奶奶和女儿的混合体。
第二天,要送小公主去幼儿园。我给她穿上狼外婆装束,她看起来奶里奶气的,像个迷你小老太,更加可爱了。
幼儿园园长竟然是我小学时的班长,他说自己的人生追求是做好幼儿教育,这个我确实没预料到。
小公主的班级在二楼。我抱着她走上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二楼楼梯口有个收银台,挂着奇怪的会动的壁画,画的内容是稻田里收割的农夫。我看这二楼的布置,明明跟附近一个叫“东北一家亲”的饭店一模一样,我们在那里吃过东北菜:地锅鸡,大拉皮,地三鲜,红柳大串,豆角粉条一锅香……菜量俱是非常之大,超级管饱。
我想自己肯定走错地方了,这分明是餐厅,哪里是幼儿园呢?欲转身退出。
见我来了,房间里一群女人马上打招呼:“快来,快来,一起画画儿!”她们热情地把我拉进去,很得意拿起画儿给我看。那些画均是儿童涂鸦,基本上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女人们抿起嘴斜睨着我,神秘地笑着说:“你可别小看这些涂鸦哟,里面有考入名牌大学的秘密呢!”
我看那些人,怎么看也像是饭店服务员在推销生意,而不像真正幼儿园里的老师或家长。于是找了个借口,很不好意思地跟园长请求告退。见我不相信他们,园长表示十分伤心和无奈。
我抱着小公主又出去重新找幼儿园,这会儿爬到了一座山上。爬到半山腰,发现一座学校,像是山区里的希望小学,十分简陋。学校入口是一扇很小的山门,如同古庙。学生们三三两两站在石阶两边。这时正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突然间,刺耳的铃声大作,上课铃响了,学生们一哄而散,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想跟他们打听一下引导员在哪里?我该去找哪个部门?现在来不及了,只能自己去探索了。
我走进学校的一个房间。那房间内设简洁,前后通透,点着沉香。风静香袅,富有禅意。休息用的榻榻米和太师椅都是用古藤编制的。我坐在藤椅上往后躺下来,准备好好享受一番。突然记起自己的任务是送小公主上学,不能在这里耽搁,马上清醒了过来,抱起小公主又出去寻找。
推开一道漏风的木门,我发现了一个菜园。
菜园里的菜已经长得很高了,齐到我肩膀处,感觉像走在高粱地里一样。菜园里种的是大叶芥菜(我小时候经常见到的蔬菜,叶子有苦味,母亲爱吃,她说那种微苦的味道恰到好处。其实主要这菜便宜,邻居家喂猪也用大叶芥菜喂)。
穿过大叶芥菜地,菜园那一头果然还有个门。
出了门,到了一条老街上,但一个人影也没有,商店尘封紧闭,布满蛛丝。也没有灯火,景象萧条,如同鬼城。我朝左方望去,街那头隐约有个大户人家的门,左右门当上方挂着红灯笼。殷红的灯笼,是很深的那种红,里面没有蜡烛光,但那殷红的颜色在灰扑扑的古街上,显得尤其夺目。
大概那边有人吧!我心想。满怀希望地走过去一看,这并不是一道宅门,而是一个牌坊,牌坊后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失望的我在古街上游荡,这时我已经是孑然一身了,怀里的小公主早已不知去向。
终于看到街边一个很小的木门虚掩着。我忍不住推门进去,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里面有楼梯,我又沿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住着好几户人家,狭窄而拥挤,很像当年我和先生初识时栖身的八字桥宿舍,楼道窄得仅容两人擦身而过。然后我看见最里面的房门开着,便走过去走进房间。里面像粮仓一样杂乱,两三个人躺在地铺上,似乎是认识的远房亲戚,具体是谁已经搞不清楚,房间里还有纺纱用的纺车、羊皮卷地图、蓑衣蓑帽、布满灰尘的空柜子。
我转身离开,走到隔壁房间,这里倒像个住人的居室了,只是狭长得很,又小又窄。床上铺着细碎花布床单,屋里开着电风扇,看起来是夏季,很小的屋子却充满温馨感觉。有个小孩子穿着背心裤衩坐在地上玩着什么东西,全神贯注,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进入。我想仔细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小时候的我?结果发现是个男孩,那肯定不是我了。
穿过狭窄的小房间,我走到阳台上,发现里面还有个院子,二楼的阳台都是相通的,原来人们住在一个圆形的小院子里。院里对面的人家灯火通明,烟火气弥漫,一派和谐的融融景象。有人大叫道:“剪头发去啊!”,这时我才发现二楼有户人家是开理发室的,他家的灯特别亮,理发师在忙碌地给人剪头发。院子里东头的人想要过来理发,不是沿着阳台跑过来,而是像猴一样,抓住绳子从东头荡到西头。不敢荡绳子的人,则坐在一把吊在钢索上的椅子里,由别人帮忙在后背一推,“唰啦哧溜”一下,滑到西头去,就像七十年代的布店里,那些在铁丝上飞来飞去的票夹子。
这个院子里的气氛很好,是很少见的,他们欣欣然处于一个大集体中,互相帮助,不吝分享,人情味浓浓。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院里邻居们叫我自己去外面看。
我跑到台门外一看,外墙上写着: “太平天国台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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