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没有收到她的早安问候。
我也没有发出早安问候。不要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没收到,所以没有回。
在人际交往中,我一般都处于被动的地位。别人跟我交流了,我才会跟别人沟通;别人没有联系我,我就会失语,成了一个隐身人。
我们互加微信,是由于公司间的一次业务。公司需要把一部车异地转让,她是中介。需要我们准备一些资料。
因为事情发生在4、5年前了,具体的细节我已记不太清楚了。当时她可能打给我电话,加了我微信,传给我资料清单。我接收了,交给负责经办的人员后,从此我们再没有任何交集。
人类自从有了微信后,两个不认识的人,可以没见过面,可以不知道姓什名谁,可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地方的人,甚至可以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通过一个微信号就关联成了好友。这种好友与传统意义上的好友是有本质的区别的,甚至有点儿诡异。而我的微信里,有不少这样的好友,因为某种原因互加好友,完成当时的事务后,就再没有联系过。
有的人,喜欢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或许我会记住她;
有的人,跟我一样,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久了,我经常想不起来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成了我的好友?
而记住她,是由于她的微信号:祺聿。当时,为了能从那么多好友中找到这个人,加完微信后,我特地在前面加了一个地名:上海。
于是她成了“上海褀聿”。
而用祺聿做微信号的,我感觉比较特殊,又进一步加深了记忆,于是我记住她是做汽车中介的。茫茫人海中,能引起人注意的也许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理由。
倘若没有一场旷日持久的疫情,我们也许仅仅是相互间众多的微信好友中的一员,她不会联系我,我也不会和她交流。
2019年年底,新冠病毒从中国的武汉开始流行了。14亿中国的人民,从对病毒的无知害怕,到了解、防治、防护,整整进行了三年。尤其是2022年,病毒变成奥密克戎毒株,传播性更强了,那个有2000多万人口的上海在3月份没能幸免,每天都有1、2万的人确诊。
我接到过几个上海居委会打来的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做核酸?
此时的我正在400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里,现在对上海唯恐避之不及,还回去做什么核酸?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虽然上海周边的城市防控警戒加强,但是仍然没有能够阻止病毒外溢。我们这个距离上海400多公里的小城市,也因为上海回来的人,没有好好隔离而开启了全城静默管理。
虽然天天收看央视新闻,看其他城市的静默管控,但那仿佛离我们很远。可一旦自己亲身经历,小区里有的人家开始抢米、抢菜、抢各种日常用品,虽然我不需要,可是那种紧张的气氛还是令人感到了恐慌。
有一天,我正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没有一丝生气的大盘时,我的微信头像闪动了。一个加了4、5年的微信好友,真正开始有联系,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下午好!你们那里好吗?”
出于礼貌,我回复了她:
“还好,有密接者,但是还不严重。”
上海祺聿?我记得她是那次汽车转让的中介,之所以能记住这个名字,也正因为这个名字。当时我还去查了一下聿字何解。
“聿者,所用书之物也。凡言所以者视此。”
从那以后,每隔几天,她就会发来问候,我们相互告诉一下自己城市里的防疫情况。渐渐地,聊天的次数多了,话也多了。
人其实很奇怪,一个不擅与人交流的人,假如跟一个不认识的,或者素未谋面的人聊天,反而可以畅所欲言。这大概跟环境和心情有关,反正不认识,不受任何内在的或外界的影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无需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人顾虑太多,开口前先考虑即将造成的影响,渐渐地就会变得沉默寡言。
聊的多了,就交心了。
她说见过我。
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让她见过。记得当时转让时,好像不是我去经办的。难道她来我们公司了?我不记得了。
她说知道我的姓名。
这个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因为如果当时上海公司的人给她我的联系方式时,可能会把我的姓名一起交给她。然而我却不知道她的姓名。
不过,我也不想知道,她也许叫祺聿吧?否则为什么起这么一个特殊的微信名呢?姓什么,是不是姓陈?不清楚!管她姓什么,和我的关系也不是很大吧。
我们从偶尔聊天,慢慢地,像一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每天都会问候一声“早上好!”,即便是不说任何话,能收到一个来自于另一个城市的问候,其实还是很开心的。而我们,只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上个月。
有一天,破天荒地,我没有收到她的早安问候。
我也没有发出早安问候。不要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我没收到,所以就没有回。
开篇我已经说过了,在人际交往中,我一般都处于被动的地位。别人跟我交流了,我才会跟别人沟通;别人没有联系我,我就会失语,成了一个隐身人。
第二天,第三天,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后,我有点儿意外了。原来不太在意微信的我,开始关注每一次的微信的短信提醒。然而,她的头像上始终没有新信息的提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我不去翻看她的微信,她的名字就掉到最底层。
难道她出了什么变故了么?我有点儿担心起来。但是也只能是担心,因为,我发现,我们虽然交流了大半年,可是,除了她的微信号,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她姓甚名谁?她是男是女?她住在哪里?也就是说,除了网络,我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就这样消失了。
由此,我想到了沙海里的蓝庭的消失,回来时,她带来一本小说“沙海”,从纸张的缝隙中,竟然落下了无数的沙粒。
那么我的这位朋友呢?会不会也去了沙漠呢?
其实所谓的微信好友,说来说去,没有网络,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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