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是我哥从村东头老吕家要来的,它到我家时是一个春天。它的名字是我妈给取的,叫黑虎。但是后来我更喜欢叫它黑老虎、碎老虎或者黑狗娃。因为这狗长不大,最多有10斤重,40公分长。后来家里养的狗我都是按照这个逻辑取名字的,分别叫白狗娃、黄狗娃,统一的官方名字都叫碎老虎。
那年暑假回家,我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成员”,心里无比高兴。农村人说狗是通人性的,哪怕自己家人常年在外,回来后狗狗还是能知道那是自家人的。对此我深以为然。
黑老虎来我家后一直就没见过我,直到我放暑假回家。它第一次见我并没有表现出很警惕的神态,而是在我身上闻了闻,似乎在确认我的身份,然后开始慢慢摇尾巴,表现出了要我陪它玩耍的表情。在此后40多天的时间里,我带着黑老虎游泳、逛集市、去外村串门,彻底打破了黑老虎的活动半径。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它从小能见到更多陌生人,减少它对陌生人的敌意(吸取小花咬人的教训),增进它与人类社会的熟悉程度。但是这样也产生了另一个结果:黑老虎对我产生了严重依赖,后来甚至发展到了类似分离焦虑的状态。
暑假过完我该回学校了。那天吃完中午饭,我收拾好东西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就到了村口的马路上等车。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没来,黑老虎却跟来了。我想了想,这不对啊,我走的时候怕它跟我,就把它关到我睡觉的房子了啊,门也锁了,它是咋出来的?先不想这些了。我把黑狗叫到我身边,看见它爪子和脑袋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它又折返回家了。把它送回去后我才知道,原来它是用爪子抓破了细铁丝窗纱强行冲出来的。回到家,我用碘酒给它擦了伤口,然后找了一根绳子把它拴到了后院,听着它一声接一声近乎哀求的叫声,我心一狠头也没回,向着公交站走去。
农村的狗都有一个看家护院的使命。虽然黑老虎不像小花那样要去果园里值班,但是当年家里翻修房子的时候黑老虎确实也是恪尽职守了。
我记得那是2014年的深秋,家里要把之前的土坯房拆了,盖成砖混结构的房子。工期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了当年腊月。盖房期间,家里的老人在邻居家住,我哥临时搭了个帐篷在院子里看管机器设备、盖房的材料以及老房子上拆下的木料等。黑老虎被拴在帐篷外面,与我哥配合。无论刮风下雨,亦或是后来下雪,黑老虎都在外头值守。它吃饭挑食,体态偏瘦,但是脑子非常机灵。白天从来不乱叫,因为它知道白天都是干活的人,而且自家人也在现场,没必要太认真,所以白天它总是懒洋洋的;到了晚上,它会格外警惕,两眼放光盯着院子里的一切,生怕有人偷东西。盖房期间我回了一趟家。那天下着雪。我看见黑老虎身上被雪全部覆盖了,只露出个黑头,再加上它肚子是白的,这妥妥一只条状大熊猫啊。还没等我感慨完,黑老虎也不顾它爪子上的泥和身上的雪,一个跳跃,已经扑到我怀里了。虽然黑老虎弄脏了我的衣服,它身上粘的雪也让我抱它的双手感觉有些冷,但心是暖的。
2018年清明节,我放假回家了。中午,我跟我妈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黑老虎也凑了过来。于是我一边自己吃,一边黑给它扔地上间接喂。我妈嫌黑老虎在我跟前影响我吃饭,于是下意识地用手拨了下黑老虎的脑袋。没想到这一拨不要紧,黑老虎直接对着我妈的手咬了一口。顿时我就生气了。先一脚把黑老虎踢开,然后赶紧给我妈处理伤口。处理完伤口,我又拿着笤帚揍了黑老虎一顿。当然,没有打的太重,主要是让它知道咬自己人的结果。
就在那年的“五一”,当我再次回家时,我妈告诉我说黑老虎前段时间死了。我问为啥,我妈说狗不吃饭,喂啥都不吃。我想了想,黑老虎本来就瘦小,再不吃东西,即便有九条命也经不起折腾啊。我再想想,似乎我明白了黑老虎不吃饭的原因了。在它心里可能认为只有我是它主人,而且我从来没打过它,它对我也很温顺,甚至因为我要上学、上班都让它产生分离焦虑症了。我突然下手打它,它肯定是想不通的。再加之打完它后我就回城上班了。难过加焦虑,一个月的时间就夺走了它自己的生命。
黑老虎走后,我把它埋在了樱桃树下。最后附一首当年黑老虎在房檐台休息,我看着樱花落地,享受着休假的惬意,又思索着回程匆匆的场景下写的《武陵春》吧。就当那人那狗欢笑依旧。
武陵春*二月十五
天落甘霖树落红,
砖新瓦更青。
犬憩檐台梦正浓,
却被鸟鸣惊。
闻说南山春尚好,
拟伴雨踏青。
只恐牵延误归程,
来匆匆,去匆匆。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xiezuogongyuan.com/127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