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论语·子罕》
“此生挚爱,不过塞外羌曲,漠上孤烟——那是在遇见你之前”。迎面飞来一剑,男子负手而立,视若无睹,低声道。
剑光近在咫尺,然而再难进分毫。循锋望去,竟是一名白衣女子。只见她瑶颜恚怒,素腕一抖,蓦地挽出个剑花,仿佛未闻见男子这番光明正大的情话。剑势却就此收住。
风乍起,裙袂猎猎,不知藏住了谁的一声叹息。
唉……
竹林里。一剑之遥,又似银汉迢迢。
女子秋水微凝,思绪飘飞到九年前的那个下午。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爹爹,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呢?”洁白的庭阶前,小姑娘捧着书卷,仰头问道。
“玉儿你看,院子里的兰草、芍药,还有秋菊,早早就谢了”,灰袍中年人指向月牙墙边光秃秃的花圃,“但这株雪松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意盎然,浑然不惧寒冬。世事愈险恶,愈发能看出人的操守。穷且益坚,如同这雪松一般”。
“嗯……”小姑娘似懂非懂,点头应道。
……
竹林里。天涯海角,不过一剑之遥。
“吾图撒合里,可知我为何要杀你?”目光一收,剑尖寒芒顿然显现。
面对白衣女子质问,男子神情淡然,忽又言及其他:“江南事已定,你同我回塞外吧。”
闻言,执剑之人惊怒不已,举手便刺。甫一触着那袭薄衫,心思一颤,咣当一声,终是丢了那柄三尺青锋。
“父亲曾说你心怀天下苍生,难道这便是你罔顾一城百姓性命的理由吗?!”
“以计夺城,亡者一千;攻而屠城,不留一人——窝阔台性褊狭,好意气,襄阳若久攻不下,兵锋所指,汉水以南的所有百姓便要遭殃了”,男子并不以为忤。他知道,她要的,只是一个解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要,他便解释;
她约,他便来了。
即使他知道,随她一道赴约的,还有横亘在两人身前的一剑;
即使他知道,这可能是生命中最后一次赴约。
但,她约,他便来了。
他就是这样一位君子。
可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晓,九年前的那个下午,小姑娘的父亲,一位宁折不弯的书生,早已在她心里埋下一粒识人的种子。
“世人皆趋利避害,宁可谋定而后动,绝不以身涉险;唯有君子,蹈死若归,一往无前。我的小玉儿,将来定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竹林里。青锋坠地,寒光不再。
因掺杂着痛楚、不解、愤怒而显得晦暗的眸子重新明亮起来。
父亲说对了。将来她定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父亲也没说对。这人不似雪松那般孤傲,更像是一丛温润的红枫。
想到这儿,白衣女子的俏颜,染成一片最艳的枫叶。
“之后呢?”低垂的眉眼,双睫微倦,女子轻声呢喃,仿佛阅尽人间花雪。
“之后世上再无你我,只有塞外一对牧羊夫妇”。
“唉……你究竟还是爱草原多一些”。
“那是在遇见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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